走近沙湖
“沙湖沔阳洲,十年九不收。”这是小时候经常听老人说道的一句民谣。有意思的是,多年后,我才知道这句民谣还有后半句“若是收一年,狗子不吃红米粥。”形象地唱出了沙湖因水而带来的两极分化的光景。许多年后,在七月初,小暑的前两天,我随《汉水文苑》编辑部成员一行探访沙湖。这是我第一次走近沙湖。
大大小小,高山平原,天南地北的湖泊见过不少,每次站在湖边,不免遥想家乡的湖泊,在心底会暗暗比较。并非是一争高下的比较,后来回想这份心境,盖因自己的生命记忆与水相连。或许,每个水乡儿女的生命基因里,水已然是生命的遗传密码之一。有敬畏,亦有亲切。近午的阳光当空烈照,我撑伞站在堤上,眼前是一片广袤的湖泊,波光浩渺,汪洋如海,一望无际。现下正是涨水的季节,滩上的芦苇、杨树林和湖水不分彼此,大片或小片的绿色散落湖中,俨然如绿州,浑然天成,难怪有“江上草原”一说。
小时候因受过惊吓,有恐水的毛病。从童年到青春期期间,哪怕是靠近一个池塘,会吓得闭上眼睛,身体缩成一团,无由地恐惧。为了克服这个毛病,有年夏天在汉江边,伸脚小心翼翼地接触江水,继而大胆地站在水边,当水波轻缓,温柔的拂过脚踝,恐惧一点点退去,最后大胆地趴在游泳圈上下水。那次的经历彻地消解了我对水的恐惧。以至后来喜欢在夏日抱着泳圈在水里能泡上半天。当我站在沙湖边时,是自然而然的熟悉与亲切。阳光下,有风一阵一阵轻轻地吹来,水波微兴,晴空飞白鹭,水天相接处绿障延绵,引人浩想。不到湖中去,怎知湖光深处有佳意?
解舟催发,一艘快艇,一艘机动木船载了大家朝湖中开去。沙湖位于沙湖镇境内,有“鄂中保地”之称,东接长江,西连汉水,古老的东荆河穿境而过。阳光下,湖舟上,同行的几位美女,坐在船上,置身于泱泱水中,或畅快歌一曲,或连声惊叹芦苇林中飞出的白鹭。水至柔,与水亲近,想来也是柔心满怀。我仰头看空中飞翔的白鹭,它们姿态优美,自在翔集于天水之间。所谓“烟径水涯多好鸟,”大概也是这般的景致吧。湿地是水鸟的天堂,眼见的鸟儿种类没有想象中的多,倒是看见有燕子轻灵地飞于其间。带着疑惑,我问开船的师傅,沙湖还有哪些鸟儿呢?师傅说,鸟多着呢,现在是涨水季,等水落下去了,鸟真是多!大自然是诚实的,鸟儿是灵性的。碧蓝天空下,云朵安伏,鹭鸟翩翩飞,恰是鸟择境而栖的最好证言。
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它从古老的诗经中走来,穿唐风宋雨,沐一身诗意和风华意象。所乘的湖舟好几次绕在小丛芦苇边,即便头顶丽日朗照,心下一点也不想急于撇开这水色中的碧绿。舟行水上,一丛又一丛的芦苇与水相依相生。此时,不去想一苇渡江的达摩,也不去想帕斯卡尔说的“人是一棵会思想的芦苇”里的哲思。单单是眼前的景致,心中的好奇如风涨帆,这水中的“绿洲”是如何收割和运出去的呢?我再次向船夫讨教心中的疑惑。船夫说等十月份水退下去后收割。人工收割吗?嗯,全是人工割。割好的芦苇要运出去,得等来年涨水时,装船从水路走出去。哦,这不就是靠天吃饭吗?是呀,靠天吃饭。船夫坐在船头应声道。沙湖外滩季节性水域的特性,自然天成,也就有了眼前的5万亩野生芦苇林。“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”独坐船边,听得几声杜鹃鸣,于天光云影间不由臆想满载芦苇的大船,顺流而下,进入长江,在漫长的旅行,曲折的历程之后,那些曾在水中轻摇碧色,在秋月下微拂芦花的芦苇,最后变成一张张白纸,或许被印上文字,或许被装订成笔记本。咿呀,如此一想,在自作多情地加上个小尾巴:手中的那些书籍,说不定某张书页,就有来自眼前的芦苇呢。
水天相望,天地安静,哪能不生多情?弃舟登上水中环境保护监测站的美女们,情不自禁地迎风轻歌,摄影师专注地按动快门。在大自然面前,语言总算多余的。
水至柔,水亦至刚。望着眼前辽阔的水域,大抵明白了“沙湖沔阳洲,十年九不收。若是收一年,狗子不吃红米粥。”民谣里的故事。水可治患,亦可肥腴。如今的沙湖特产的沙湖刁子鱼、沙湖麻鸭和沙湖红莲享誉在外,最有代表性的要数沙湖咸蛋了,朱砂蛋黄油润香口,这与沙湖作为湖区的特性分不开。湖区水中有一种水草叫麦黄角,螺虾喜欢栖于角中,被鸭子寻食,连角带虾吞下去,产出的鸭蛋腌制成的咸蛋,蛋黄红如朱砂,故而有“沙湖咸蛋一点珠”的美誉。
我知道我会再来沙湖,在“满眼芦花雪”的秋天,在壮观放濠的冬天,当然,更少不得在绿意流淌的春天。人说“赛里木湖”是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,我遥想不出古云梦泽的浩大壮阔,而眼前沙湖,我或可看作是古老云梦泽留在大地上的一面镜子,在大自然的语言里人们可以追溯过去,更是照见未来,每一份善待与珍惜,都是与美景的互为成就。(文/网友天水碧 图/老糊涂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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